吃饭和借书,都是极其暧昧的两件事,一借一还,一请一去,情份就这么结下了。— 钱钟书 《围城》

她跟辛楣的长期相识并不会日积月累地成为恋爱,好比冬季每天的气候吧,你没法把今天的温度加在昨天的上面,好等明天积成个和暖的春日。— 钱钟书 《围城》

快乐在人生里,好比引诱小孩子吃药的方糖,更像跑狗场里引诱狗赛跑的电兔子,几分钟或者几天的快乐赚我们活了一世,忍受着许多痛苦,我们希望它来,希望它留,希望它再来——这三句话概括了整个人类努力的历史。— 钱钟书 《未知》

人没有这个身体,全是心灵,岂不更好;我并非保重身体,我只是哄乖了它,好不跟我捣乱。— 钱钟书 《围城》

上海是个暴发都市,没有山水花柳作为春的安顿处,公园和住宅花园里的草木,好比动物园里铁笼子关住的野兽,拘束、孤独,不够春光尽情的发泄,春来了只有向人的身心里寄寓,添了疾病和传染,添了奸情和酗酒打架的案件,添了孕妇。— 钱钟书 《围城》

计划好的行动和说话,全用不着,闷在心里发酵,这好比学生念好了书,到时忽然考试延期,更不痛快。— 钱钟书 《未知》

自己不会喝酒,只在水里冲一点点红酒,常看这红液体在白液体里泛布叆叇,做出云雾状态,顿刻间整杯的水变成淡红色,他想也许女孩子第一次有男朋友的心境也像白水冲了红酒,说不上爱情,只是一种温淡的兴奋。— 钱钟书 《围城》

热烈的爱情到结婚早已是顶点,婚一结一切了结,现在订了婚,彼此间还留着感情发展的余地,这是桩好事。— 钱钟书 《未知》

可是,心里的痛苦不露在脸上,是桩难事,女人有化妆品的援助,胭脂涂得浓些,粉擦得厚些,红白分明会掩饰了内心的凄黯。— 钱钟书 《围城》

说话里嵌的英文,比不得嘴里嵌的金牙,因为金牙不仅妆点,尚可使用,只好比牙缝里嵌的肉屑,表示饭菜吃得好,此外全无用处。— 钱钟书 《围城》

所以我们每一种缺陷都有补偿,吝啬说是经济,愚蠢说是诚实,卑鄙说是灵活,无才便说是德。— 钱钟书 《未知》

一切会议上对于提案的赞成和反对极少是就事论事的,有人反对这提议是跟提议的人闹意见,有人赞成这提议是跟反对这提议的人过不去,有人因为反对或赞成的人和自己有交情,所以随声附和。— 钱钟书 《未知》

好比两条平行的直线,无论彼此距离怎么近,拉得怎么长,终合不拢来成为一体。— 钱钟书 《围城》

辛楣很喜欢那个女孩子,这一望而知的,但是好像并非热烈的爱,否则,他讲她的语气,不会那样幽默,他对她也许不过像自己对柔嘉,可见结婚无需太伟大的爱情,彼此不讨厌已经够结婚资本了。— 钱钟书 《围城》

找了一家门面还像样的西菜馆,谁知道从冷盘到咖啡,没有一样东西可口:上来的汤是凉的,冰淇淋倒是热的;鱼像海军陆战队,已登陆了好几天;肉像潜水艇士兵,会长期伏在水里;除醋以外,面包、牛油、红酒无一不醋。— 钱钟书 《围城》

方鸿渐还想到昨晚那中国馆子吃午饭,鲍小姐定要吃西菜,说不愿意碰见同船的熟人,便找到一家门面还像样的西馆,谁知道从冷盘到咖啡,没有一样东西可口:上来的汤是凉的,冰淇淋倒是热的;鱼像海军陆战队,已登陆了好几天;肉像潜水艇士兵,会长时期伏在水里;除醋外,面包、牛肉、红酒无一不酸。— 钱钟书 《围城》

据说女朋友就是情人的学名,叫起来庄严些,正像玫瑰花在生物学上叫蔷薇科木本复叶植物,或者休妻的法律术语是离婚协议。— 钱钟书 《未知》

跟韩学愈说话仿佛看慢动作电影,你想不到简捷的一句话需要那么多筹备,动员那么复杂的身体机构,时间都给他的话胶着,只好拖泥带水地慢走。— 钱钟书 《围城》

人生不过是居家,出门,又回家,我们一切的情感,理智和意志上的追求或企图,不过是灵魂上的思乡病,想找一个人,一件事,一处地位,容许我们的身心在这茫茫的世界有个安顿的归宿。— 钱钟书 《未知》

不过大吵架后讲了和,往往还要追算,把吵架时的话重温一遍:男人说:“我否则不会生气的,因为你说了某句话”;女人说:“那么你为什么先说那句话呢?”追算不清,可能陪上小吵一次。— 钱钟书 《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