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堤和西湖之与杭州,正如美女花容月貌上的双眸,我常想,倘若西湖之是空空的一片水——没有苏堤那秀美的修眉和虹彩般的仙岛,一画龙点睛增其神韵,那西湖该望之如何?几百年来的中国游客,春季到来之时,向西湖蜂拥而至,度蜜月者,在湖上泛舟垂钓,或在垂杨之下的堤上散步,以消磨时光,有名的西湖十景包括东岸上的柳浪闻莺;另一景是在湖上的小岛上,由苏东坡兴建的,叫“三潭印月”,的确是,湖的四周没一个角落不使游客觉得美丽出奇而感到荡气回肠的,晴天也好,在与众也好。— 林语堂 《苏东坡传》

女人的美不是在脸孔上,是在姿态上,姿态是活的,脸孔是死的,姿态犹不足,姿态只是心灵的表现,美是在心灵上的。— 林语堂 《人生不过如此》

理想的哲学家能够了解女人的妩媚而不流于粗鄙,能够酷爱人生而不过度,能够看见尘世的成功和失败的空虚,能够站在超越人生和脱离人生的地位,而不敌视人生。— 林语堂 《人生的盛宴》

我们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过去生活的态度,一向是嫉恶如仇,遇有邪恶,则“如蝇在食,吐之乃已。— 林语堂 《苏东坡传》

“聪明难,由聪明转入糊涂为尤难”,此绝对聪明语,有中国人之精微处世哲学在焉,盖中国人之聪明达到极顶处,转而见出聪明之害,乃退而守愚藏拙以全其身,又因聪明绝顶,看破一切,知“为”与“不为”无别,与其为而无效,何如不为以养吾生。— 林语堂 《中国人的智慧》

孟子和庄子一样认为我们已经失掉了一些东西,哲学家的任务是去发现并取回已经失掉了的东西——据孟子的见解,这里所失掉的便是“赤子之心”,这位哲学家说:“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林语堂 《人生的盛宴》

我想我和别人一样是个有道德的人,如果上帝有我母亲一半爱我,也就不会送我下地狱,如果我上不了天堂,地球就该死。— 林语堂 《林语堂经典作品选》

真诚的友谊永远不会特别表白的,真正的好朋友彼此不必通信,因为既是对彼此的友情信而不疑,谁也不须要写什么,一年分别后,再度相遇,友情如故。— 林语堂 《苏东坡传》

论文字,最要知味,平淡最醇最可爱,而最难,何以故?平淡去肤浅无味只有毫厘之差,作家若元气不足,素养学问思想不足以充实之,则味同嚼蜡,故鲜鱼腐鱼皆可红烧,而独鲜鱼可以清蒸,否则入口本味之甘恶立见。— 林语堂 《人生的盛宴》

春则觉醒而欢悦,夏则在小憩中聆听蝉的欢鸣,秋则悲悼落叶,冬则雪中寻诗。— 林语堂 《未知》

每个人都知道女人的美丽,是在她们予人一种莫名其妙遍寻不著的感觉,古老的城市如巴黎与维也纳所以耐人寻味,是因为你在那里住了十年以后,也不确知某一个小巷会有什么东西出现,一个图书室也是同样的道理。— 林语堂 《林语堂散文》

秋天的黄昏,一人独坐在沙发上抽烟,看烟头白灰之下露出红光,微微透露出暖气,心头的情绪便跟着那蓝烟缭绕而上,一样的轻松,一样的自由,不转眼缭烟变成缕缕的细丝,慢慢不见了,而那霎时,心上的情绪也跟着消沉于大千世界,所以也不讲那时的情绪,而只讲那时的情绪的况味,待要再划一根洋火,再点起那已点过三四次的雪茄,却因白灰已积得太多,点不着,乃轻轻的一弹,烟灰静悄悄的落在铜炉上,其静寂如同我此时用毛笔写在中纸上一样,一点的声息也没有,于是再点起来,一口一口的吞云吐露,香气扑鼻,宛如偎红倚翠温香在抱情调,于是想到烟,想到这烟一股温煦的热气,想到室中缭绕暗淡的烟霞,想到秋天的意味。— 林语堂 《秋天的况味》

苏东坡去世后,另一个人,姓洪,接他的职位,他对自己的文采颇自期许,他问当年侍候苏东坡的老仆,他比苏东坡如何?老仆回答说:“苏东坡写得并不见得比大人美,不过他永远不用查书,— 林语堂 《苏东坡传》

福气不是自外而来的,而是自内而生的,一个人若享真正的福气,或是人世间各式各样儿的福气,必须有享福的德性,才能持盈保泰,在有福的人面前,一缸清水会变成雪白的银子;在不该享福的人面前,一缸银子也会变成一缸清水。— 林语堂 《京华烟云》

我们的国运正处在多事之秋﹐无论国家和个人的生命,都会达到一种弥漫着初秋精神的时期,翠绿夹着黄褐,悲哀夹着欢乐,希望夹着追忆,到了生命的这个时期,春日的纯真已成追忆,夏日的繁茂余音袅袅,我们瞻望生命,问题已不在于如何成长,而在于如何真诚度日,不在于拼命奋门,而在于享受仅余的宝贵光阴,不在于如何浪费体力,而在于如何保存实力,准备过冬,自觉已到达某一境地,安下心来,找到自己追求的目标,也自觉有一些成就,比起往日的辉煌虽然显得微不足道,却值得珍惜,宛如一座失去夏日光彩的秋林,仍然保有耐寒的韧力。— 林语堂 《吾国与吾民》

女人是水,男人是泥,水渗进泥里,把泥塑造了,泥吸收了水,使水有了形体的寄托,使水可以在这形体里流动着,生活着,获得了丰富的生命。— 林语堂 《人生的盛宴》

我若说一提到苏东坡,在中国总会引起人亲切敬佩的微笑,也许这话最能概括苏东坡的一切了。— 林语堂 《苏东坡传》

偶尔他们的船驶过一个孤立的茅屋,只见那茅屋高高在上侧身而立,背负青天,有时看见樵夫砍柴,看那茅屋孤零零立在那里,足可证明居住的人必然是赤贫无疑,小屋顶仅仅盖着木板,并无瓦片覆盖,苏东坡正在思索人生的劳苦,忽然瞥见一只苍鹰在天空盘旋得那么悠然自在,似乎丝毫不为明天费一些心思,于是自己盘算,为了功名利禄而使文明的生活受到桎梏铐镣的夹锁,是否值得?在高空飘逸飞翔的苍鹰正好是人类精神解脱后的象征。— 林语堂 《苏东坡传》

谈论到苏东坡,我们就不能避免“气”这个字,因为每个文学批评家综括苏东坡的个性,必用孟子所说的这个“气”字,“气”本是普通字,是空气,是气体,是大气,是精神,是力量,是运动,是闷在心里的恼怒,在《孟子》里,“气”是哲学的概念,类似柏格森所说的“生气勃勃”,是人格上的“元气”,使伟人和匹夫显然不同的,往往是精力元气上的差异,在孟子的哲学上,“气”是伟大的道德动力,更简单说,就是人求善、求正义的高贵精神,这种精神,人人皆有,是与生俱来的,人在世上生活下去,这个“气”可因得其陶冶营养而增长强大,亦可因消减而衰弱。— 林语堂 《苏东坡传》

苏东坡知道弟弟的忠言大有道理,倘若他的气质像子由那样恬淡沉静,他必然会乐于接受的,但是问题不是他如何向,而是他如何感,不是理性的问题,而是感性的问题。— 林语堂 《苏东坡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