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日子往后退去,人就长大成年,冬天的夜虽然很长,总不会把梦做到穷尽了。— 沈从文 《未知》

他们生活虽那么同一般社会疏远,但是眼泪与欢乐,在一种爱憎得失间,揉进了这些人生活里时,也便同另外一片土地另外一些年轻生命相似,全个身心为那点爱憎所浸透,见寒作热,忘了一切,若有多少不同处,不过是这些人更真切一点,也更近于糊涂一点罢了。— 沈从文 《边城》

两人仍然划船过日子,一切依旧,惟对于生活,却仿佛什么地方有了个看不见的缺口,始终无法填补起来。— 沈从文 《边城》

翠翠问:“后来怎么样?”,祖父说:“后来的事长的很,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这首歌唱出了你,— 沈从文 《边城》

车是车路,马是马路,各有走法,大老走的是车路,应当由大老爹爹作主,请了媒人来正正经经同我说,走的是马路,应当自己作主,站在渡口对溪高崖上,为翠翠唱三年六个月的歌。— 沈从文 《边城》

你脸白心好的女人,在梦中也莫忘记带一把花,因为这世界,也有做梦的男子,无端梦在一处时你可以把花给他。— 沈从文 《边城》

一个对于诗歌图画稍有兴味的旅客,在这小河中,蜷伏于一只小船上,作三十天的旅行,必不至于感到厌烦,正因为处处有奇迹,自然的大胆处与精巧处,无一处不使人神往倾心。— 沈从文 《边城》

我尚不知道我应得座碾坊,还是应得一只渡船;因为我命里或许只许我撑个渡船。— 沈从文 《边城》

我不能给那个小妇人什么,也再不作给那水手一点点钱的打算了,我觉得他们的欲望同悲哀都十分神圣,我不配用钱或别的方法渗进他们命运里去,扰乱他们生活上那一分应有的哀乐。— 沈从文 《湘行散记》

这并不是人的罪过,诗人们会在一件小事上写出整本整部的诗,雕刻家在一块石头上雕得出骨血如生的人像,画家一撇儿绿,一撇儿红,一撇儿灰,画得出一幅一幅带有魔力的彩画,谁不是为了惦着一个微笑的影子,或是一个皱眉的记号,方弄出那么些古怪成绩?翠翠不能用文字,不能用石头,不能用颜色把那点心头上的爱憎移到别一件东西上去,却只让她的心,在一切顶荒唐事情上驰骋,她从这分稳秘里,常常得到又惊又喜的兴奋,一点儿不可知的未来,摇撼她的情感极厉害,她无从完全把那种痴处不让祖父知道。— 沈从文 《边城》

我要在你眼波中去洗我的手,摩到你的眼睛,太冷了,倘若你的眼睛真是这样冷,在你鉴照下,有个人的心会结成冰。— 沈从文 《月下》

一个女子在诗人的诗中永远不会老去,但诗人他自己却老去了,但我也安慰自己说,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我应该为自己感到庆幸。— 沈从文 《湘行散记》

近水人家多在桃杏花里,春天时只需注意,凡有桃花处必有人家,凡有人家处必可沽酒,夏天则晒晾在日光下耀目的紫花布衣裤,可以作为人家所在的旗帜,秋冬来时,房屋在悬崖上的,滨水的,无不朗然入目。— 沈从文 《边城》

到了冬天,那个圮坍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可是那个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年青人,还不曾回到茶峒来, …………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沈从文 《边城》

落月黄昏时节,占到那个巍然独立在万山环绕的孤城高处,眺望那些远近残毁的碉堡,还可依稀想见当时角鼓火炬传警告急的光景。— 沈从文 《沈从文家书》

黄昏那样的温柔,美丽和平静,但一个人若体念或追究这一切时,也就照样的在这黄昏中会有点薄薄的凄凉,于是,这日子成为痛苦的东西了。— 沈从文 《边城》

月光如银子,无处不可照及,山上篁竹在月光下皆成为黑色,身边草丛中虫声繁密如落雨,间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会有一只草莺“落落落落嘘!”啭着它的喉咙,不久之间,这小鸟儿又好象明白这是半夜,不应当那么吵闹,便仍然闭着那小小眼儿安睡了。— 沈从文 《边城》

这办法决定后,老马兵以为二老不久必可回来的,就依然把马匹托营上人照料,在碧溪岨为翠翠作伴,把一个一个日子过下去。— 沈从文 《边城》

人生实在是一本大书,内容复杂,份量沉重,值得翻得个人所能翻到的最后一页,而且必须慢慢的翻。— 沈从文 《未知》

翠翠依傍祖父坐着,问祖父: “爷爷,谁是第一个做这个小管子的人?” “一定是个最快乐的人,因为他分给人的也是许多快乐;可又象是个最不快乐的人作的,因为他同时也可以引起人不快乐!。— 沈从文 《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