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落叶吹进深谷,歌声却没有归宿,走吧,冰上的月光,已从河面上溢出,走吧,眼睛望着同一片天空,心敲击着暮色的鼓,走吧,我们没有失去记忆,我们去寻找生命的湖,走吧,路呵路,飘满了红罂粟。— 北岛 《走吧》

写作是一门手艺,与其他手艺不同的是,这是一门心灵的手艺,要真心诚意;这是孤独的手艺,必须一意孤行,每个以写作为毕生事业的手艺人,都要经历这一法则的考验,唯有诚惶诚恐,如履薄冰。— 北岛 《未知》

我和这个世界不熟, 这并非是我冷漠的原因, 我依旧有很多动情, 为时间,为白云,为天黑,为天命。— 北岛 《我和这个世界不熟》

中国人在西方,最要命的是孤独,那深刻的孤独,人家自打生下来就懂,咱中国人得学,这一课还没法教,得靠自己体会。— 北岛 《蓝房子》

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远离北京使我重新辨认北京,知道它的天地、界限及可能的外延。— 北岛 《城门开》

其实人跟狗差不多,也主要是靠鼻子生活的,记忆深处,气味甚至比视觉更持久,布鲁斯特在《追忆似水年华》中写道:“……然而,当人亡物丧,往日的一切荡然无存之时,只有气味和滋味还会长存,它们如同灵魂,虽然比较脆弱,却更有活力,更为虚幻,却更能持久,更为忠实,它们在其他一切事物的废墟上回忆、等待和期望,在它们几乎不可触知的小滴上坚韧不拔地负载着回忆的宏伟大厦,— 北岛 《午夜之门》

世界小的像一条街的布景,我们相遇了,你点点头,省略了所有的往事,省略了问候。— 北岛 《青灯》

人总是自以为经历的风暴是卫衣的,且自诩为风暴,想把下一代也吹得东摇西晃,下一代怎么活法?这是他们自己要回答的问题。— 北岛 《蓝房子》

我要用文字重建一座城市,重建我的北京——用我的北京否认如今的北京,在我的城市里,时间倒流,枯木逢春,消失的气味儿、声音和光线被召回,被拆除的四合院、胡同和寺庙恢复原貌,瓦顶排浪般涌向低低的天际线,鸽哨响彻深深地蓝天,孩子们熟知四季的变化,居民们胸有方向感。— 北岛 《城门开》

有时深夜难眠,兀自茫然:父母风烛残年,儿女随我漂泊,社稷变迁,美人色衰,而我却一意孤行,这不仅仅是地理上,而是历史与意志、文化与反叛意义上的出走,这或许是命中注定的。— 北岛 《青灯》

岁月如男孩呼啸成群,分三路包抄,灵活的小腿伴随咚咚脚步声,登堂入室,最后消失在西边操场的尘埃中,我们教室紧把着操场入口处,我熟知那脚步声——岁月的去向与动静。— 北岛 《城门开》

明天,不,这不是告别,因为我们并没有相见,尽管影子和影子,曾在路上叠在一起,象一个孤零零的逃犯,明天,不,明天不在夜的那边,谁期待,谁就是罪人,而夜里发生的故事,就让它在夜里结束。— 北岛 《北岛作品精选》

我和这个世界不熟,这并非是我逃避的原因,我依旧有很多憧憬,对梦想,对记忆,对失败,对希冀,我和这个世界不熟,这并非是我卑微的原因,我依旧有很多勇敢,不信输,不信神,不信天,不信地,我和这个世界不熟,这并非是我失落的原因,我依旧有很多高昂,有存在,有价值,有独特,有意义。— 北岛 《我和这个世界不熟》

在每一张脸上摇曳,没有留下痕迹,影子的浪花,轻击着雪白的墙壁,挂在墙上的琴,暗中响起,仿佛映入水中的桅灯,窃窃私语。— 北岛 《未知》

读书与上学无关,那是另一码事:读——在校园以外,书——在课本以外,读书来自生命中某种神秘的动力,与现实利益无关,而阅读经验如一路灯光,照亮人生黑暗,黑暗尽头是一豆烛火,即读书的起点。— 北岛 《城门开》

鸽子有鸽子的视野,他们总是俯视巴黎的屋顶;狗有狗的视野,他们看得最多的是铺路石和行走中的脚;蚊子有蚊子的视野,他们破窗而入,深入人类生活的内部,直到尝到血的滋味。— 北岛 《午夜之门》

你顺手挽住火焰,化作漫天大雪,把酒临风,你和中国一起老去,大门口的陌生人,正砸响门环。— 北岛 《青灯》

我得感谢这些年的漂泊,使我远离中心,脱离浮躁,让生命真正沉潜下来,在北欧的漫漫长夜,我一次次陷入绝望,默默祈祷,为了此刻也为了来生,为了战胜内心的软弱,我在一次采访中说过:“漂泊是穿越虚无的没有终点的旅行,”经历无边的虚无才知道存在有限的意义。— 北岛 《失败之书》

说实话离开故乡久了,家的概念变得混乱,有时我在他乡的天空下开车,会突然感到纳闷:我在哪儿?这就是我家吗? 我家,在不同的路标之间。— 北岛 《午夜之门》

所谓通才,不仅指在学问上博大精深,更重要的是对历史对人生的彻悟和关怀,与通才相对应的是专才,这就是充斥今日的那些所谓专家们,他们专业越分越细,路越走越窄,所掌握的知识纯粹用来混饭的。— 北岛 《青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