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快乐或悲伤,只要不是装出来的,就必有其道理,你可以去分享他的快乐,同情他的悲伤,却不可以命令他怎样怎样,我个人的一个秘密是在需要极大快乐和悲伤的公众场合却达不到这种快乐和悲伤应有的水平,因而内心惊恐万状,汗下如雨。— 王小波 《我的精神家园》

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更多人不愿面对这点,转而通过消解别人的努力,来为自己寻找仅有的安慰,这才是loser的表现。— 王小波 《未知》

总而言之,假如对我的那种教育完全成功,换言之,假如那些园丁、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对我的期望得以实现,我就想象不出现在我怎能不嗜杀成性、怎能不残忍,或者说,在我身上,怎么还会保留了一些人性,好在人不光是在书本上学习,还会在沉默中学习,这是我人性尚存的主因,至于话语,它教给我的是:要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把“文化革命”进行到底,当时话语正站在人性的反面上,假如完全相信它,就不会有人性。— 王小波 《思维的乐趣》

照我看来凡是能在这个无休无止的烦恼、仇恨、互相监视的尘世之上感到片刻欢欣的人,都可以算是个诗人。— 王小波 《红拂夜奔》

人应该记住自己做过的聪明事,更该记得自己做的那些傻事--更重要的是记住自己今年几岁了,别再搞小孩子的把戏。— 王小波 《盛装舞步》

从话语中,你很少能学到人性,从沉默中却能,假如还想学得更多,那就要继续一声不吭,在我周围,像我这种性格的人特多──在公众场合什么都不说,到了私下里则妙语连珠,换言之,对信得过的人什么都说,对信不过的人什么都不说,起初我以为这是因为经历了严酷的时期(文革),后来才发现,这是中国人的通病, 沉默的大多数。— 王小波 《沉默的大多数》

一个人在二十岁时如果不是激进派,那他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假如他到了三十岁还是个激进派,那他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王小波 《盛装舞步》

在章风山她骑在我身上一上一下,极目四野,都是灰蒙蒙的水雾,忽然间觉得非常寂寞,非常孤独,虽然我的一部分在她身体里摩擦,她还是非常寂寞,非常孤独,后来我活过来了,说道:换换,你看我的,我就翻到上面去,她说,那一回你比哪回都混蛋。— 王小波 《黄金时代》

我宁可做一个苏格拉底那样的人,自以为一无所知,体会寻求知识的快乐,也不肯做个“智慧满盈”的儒士,忍受这种无所事事的煎熬。— 王小波 《沉默的大多数》

他们开始吃喝,谈笑,度过这漫漫长夜,当户外梨花飞舞,雪光如昼时,人不想沉沉睡去,这种感觉,古今无不同。— 王小波 《绿毛水怪》

当年那些时髦话语都表达了一个意思,那就是对权力的忠顺态度——这算不上什么秘密,那个年月提倡的就是“忠”字当头,但是同样的话,有人讲起来觉得害臊,有人讲起来却不觉得害臊,这就有点深奥,害臊的人不见得不忠、不顺。— 王小波 《思维的乐趣》

我们学会了把世上一切事物分成好的和坏的以后,对世界的了解还是非常非常可怜的,我们还要继续学习一切是如何发生、如何变化的,这些知识会冲击我们过去形成的是非标准,这时我们就面临一个重大抉择,是接受事实,还是坚持旧有的价值观念?事实上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明辨是非”的能力却成了接触世界与了解世界的障碍,结果是终身停留在只会“明辨是非”的水平上。— 王小波 《一只特立独行的猪》

你知道我在世界上最珍视的东西吗?那就是我自己的性格,也就是我自己思想的自由,在这个问题上我都放下刀枪了——也就是说,听任你的改造和影响。— 王小波 《爱你就像爱生命》

我们北京的某些小姐(尤其是售票员)在粗话的词汇量方面,确实不亚于门头沟的老矿工——这不要紧,语音还是我们高贵。— 王小波 《京片子与民族自信心》

每个人一辈子必有一件事是他一生的主题,比方说王仙客吧,他一生的主题就是寻找无双,因为他活着时在寻找无双,到死时还要说: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是为寻找无双而生的。— 王小波 《寻找无双·东宫西宫》

二十三年之后,线条对我说:现在机会到了:我们正可以联手做一番事业,摆在我们面前的正是一场酷刑,我会秃顶,性欲减迟,老花眼,胃疼,前列腺肿大尿不出尿来,腿痛,折磨了我一辈子的腰痛变成截瘫,驼背,体重减轻,头脑昏聩,然后死去,而她会乳房下垂,月经停止,因阴道萎缩而受欲火的煎熬,皱纹满脸,头发脱落,成为丑八怪,逐渐死于衰竭,这是老天爷安排的衰老之刑,这也是你一生惟一的机会,挺起腰杆来,证明你是个好样的!— 王小波 《似水流年》

有一天我到系里去,听见他和别人说:咱们系怎么净是些怪物——比方说王二,扯到这里,猛一眼看见了我,就满脸通红地住了嘴,我请他接着讲,给出几个人来和我作伴,他却抵死不肯说,把我一个人晾在那里,这话我当然不能让他随便讲了,所以马上散布小道消息说他只有一个睾丸,而且那个睾丸也只有鹌鹑蛋大小,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他睾丸是一个两个还是三个,每个有多大,只是信嘴胡说,但是很快就传得连女学生都知道他只有一个蛋,这正是我的目的。— 王小波 《红拂夜奔》

我现在所教的数学,你们也许一生都用不到,但我还要教,因为这些知识是好的,应该让你们知道,这位老师的胸襟之高远,使我终身佩服,我还要说,像这样的胸襟,在中国人文知识分子中间很少见到。— 王小波 《沉默的大多数》

一只蜥蜴从墙缝里爬了进来,走走停停地经过房中间的地面,忽然它受到惊动,飞快地出去,消失在门口的阳光里,这时陈清扬的呻吟就像泛滥的洪水,在屋里漫延,我为此所惊,伏下身不动,可是她说,快,混蛋,还拧我的腿,等我“快”了以后,阵阵震颤就像从地心传来。— 王小波 《黄金时代》

中国为什么没有这种幽默,道理是明摆着的,这里的权利不容许幽默,只容许假正经。— 王小波 《外国电影里的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