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半死半生的苟活,是全盘失措的,因为他挂了生活的招牌,其实却引人死路上去。— 鲁迅 《盖集·北京通信》

然而一个小的和一个老,一个死的和一个活的,死的高兴地死去,活的放心地活着,说诳和做梦,在这些时候便见得伟大,所以我想,假使寻不出路,我们所要的倒是梦。— 鲁迅 《未知》

枣树,他们简直落尽了叶子,先前,还有一两个孩子来打他们别人打剩的枣子,现在是一个也不剩了,连叶子也落尽了,他知道小粉红花的梦,秋后要有春;他也知道落叶的梦,春后还是秋。— 鲁迅 《野草》

中国中流的家庭,教孩子大抵只有两种法,其一是任其跋扈,一点也不管,骂人固可,打人亦无不可,在门内或门前是暴主,是霸王,但到外面便如失了网的蜘蛛一般,立刻毫无能力,其二,是终日给以冷遇或呵斥,甚于打扑,使他畏葸退缩,彷佛一个奴才,一个傀儡,然而父母却美其名曰“听话”,自以为是教育的成功,待到他们外面来,则如暂出樊笼的小禽,他决不会飞鸣,也不会跳跃。— 鲁迅 《未知》

在晴天之下,旋风忽来,便蓬勃地奋飞,在日光中灿灿地生光,如包藏火焰的大雾,旋转而且升腾,弥漫太空,使太空旋转而且升腾地闪烁。— 鲁迅 《雪》

这里的人照例相信鬼,然而她,却疑惑了——或者不如说希望:希望其有,又希望其无,人何必增添末路的人的苦恼,一为她起见,不如说有罢。— 鲁迅 《祝福》

优胜者固然可敬,但那虽然落后而仍非跑至终点不止的竞技者,和见了这样竞技者而肃然不笑的看客,乃正是中国将来的脊梁。— 鲁迅 《华盖集》

所以我就有一种偏见,以为天下本无所谓闲事,只因为没有这许多遍管的精神和力量,于是便只好抓一点来管。— 鲁迅 《未知》

我不信;但是屋子里是异样的寂寞和空虚,我遍看各处,寻觅子君;只见几件破旧而黯淡的家具,都显得极其清疏,在证明着它们毫无隐匿一人一物的能力。— 鲁迅 《伤逝》

倘使少年们受了感动,要来模仿他,他就先得在普通学校卒业之后,或进大学,再应文官考试,或进陆军学校,做到将官,于是武的呢,准备被十二金牌召还,死在牢狱里;文的呢,起兵失败,死在蒙古人的手中。— 鲁迅 《未知》

冰的针刺着我的灵魂,使我永远苦于麻木的疼痛,生活的路还很多,我也还没有忘却翅子的扇动,我想,——我突然想到她的死,然而立刻自责,忏悔了。— 鲁迅 《伤逝》

有一伟大的男子站在我面前,美丽,慈祥,遍身有大光辉,然而我知道他是魔鬼。— 鲁迅 《野草》

而忽而这些都空虚了,但有时故意地填以没奈何的自欺的希望,希望,希望,用这希望的盾,抗拒那空虚中的暗夜的袭来,虽然盾后面也依然是空虚中的暗夜。— 鲁迅 《野草》

阿Q的钱便在这样的歌吟之下,渐渐的输入别个汗流满面的人物的腰间,他终于只好挤出堆外,站在后面看,替别人着急,一直到散场,然后恋恋的回到土谷祠,第二天,肿着眼睛去工作。— 鲁迅 《阿Q正传》

谁说中国人不善于改变呢?每一新的事物进来,起初虽然排斥,但看到有些可靠,就自然会改变,不过并非将自己变得合于新事物,乃是将新事物变得合于自己而已。— 鲁迅 《未知》

如果痛苦换来的是结识真理、坚持真理,就应自觉的欣然承受,那时,也只有那时,痛苦穿掘着灵魂的深处,使人受了精神底苦刑而得到创伤,又即从这得伤和养伤和愈合中,得到苦的涤除,而上了苏生的路。— 鲁迅 《未知》

对我最初的提醒了满汉的界限的不是书,是辫子;是砍了我们古人的许多的头,这才种定了的;到我们有知识的时候,大家早忘了血史。— 鲁迅 《未知》

天才并不是自生自长在深林荒野里的怪物,是由能够使天才生长的民众产生长育出来的,因此没有这种民众,就没有天才。— 鲁迅 《未知》

侠客为了自己的功绩不能打尽不平,正如慈善家为了自己的阴功,不能救助社会上的困苦一样,而且是非徒无益而又害之的。— 鲁迅 《未知》

现在做人,似乎只能随时随手做点有益于人之事,倘其不能,就做些利己而不损人之事,又不能,则做些损人利己之事,只有损人而不利己的事,我是反对的,如强盗之放火是也。— 鲁迅 《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