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哀中的礼貌是虚伪。— 老舍 《骆驼祥子》

忘了冷,忘了张罗买卖,他只想往前走,仿佛走到什么地方他必能找回原来的自己,那个无牵无挂,纯洁,要强,处处努力的祥子。— 老舍 《骆驼祥子》

头上已没有了飞机,城外已没有了炮声,一切静寂,只有响晴的天上似乎有一点什么波动,随人的脉搏轻跳,跳出一些金的星,白的光,亡国的晴寂。— 老舍 《四世同堂》

你们的糊涂使你们疯狂,你们只知道你们是最优秀的,理当作主人的民族,而不晓得没有任何一个民族甘心作你们的奴隶,中国的抗战就是要打明白了你们,教你们明白你们並不是主人的民族,而世界的和平是必定仗著民族的平等与自由的!— 老舍 《四世同堂》

事实上,连日本人也没把事情弄清楚,日本並不像英美那样以政治决定军事,也不像德意那样以军事决定政治,她的民族的性格似乎替她决定了一切,她有天大的野心,而老自惭腿短身量矮,所以儘管她有吞吃了地球的慾望,而不敢公然的提出什么主义,打起什么旗号,她只能在军人闯出祸来以后,才去找合适的欺人的名词与说法,她的政治是给军事擦屁股用的。— 老舍 《四世同堂》

生在某一种文化中的人,未必知道那个文化是什么,像水中的鱼似的,他不能跳出水外去看清楚那是什么水,假若他自己不能完全客观的去了解自己的文化,那能够客观的来观察的旁人,又因为生活在这种文化以外,就极难咂摸到它的滋味,而往往因一点胭脂,断定他美,或几个麻斑而断定他丑,不幸,假若这个观察者是要急于搜集一些资料,以便证明他心中的一点成见,他也许就只找有麻子的看,而对擦胭脂的闭上眼。— 老舍 《四世同堂》

最爱和平的中国的最爱和平的北平,带著它的由历代的智慧与心血而建成的湖山,宫殿,坛社,寺宇,宅园,楼阁与九条彩龙的影壁,带著它的合抱的古柏,倒垂的翠柳,白玉石的桥樑,与四季的花草,带著它的最轻脆的语言,温美的礼貌,诚实的交易,徐缓的脚步,与唱给宫廷听的歌剧——不为什么,不为什么,突然的被飞机与坦克强姦著它的天空与柏油路!— 老舍 《四世同堂》

他的知识告诉他那最高的责任,他的体谅又逼著他去顾虑那最迫切的问题,他想起文天祥,史可法,和许多许多的民族英雄,同时也想起杜甫在流离中的诗歌。— 老舍 《四世同堂》

将快死去的人还有个回光返照,将快寿终的文明不必是全无喧嚣热闹的,一个文明的灭绝是比一个人的死亡更不自觉的;好似是创造之程已把那毁灭的手指按在文明的头上,好的——就是将死的国中总也有几个好人罢——坏的,全要同归于尽,那几个好的人也许觉出呼吸的紧促,也许已经预备好了绝命书,但是,这几个人的悲吟与那自促死亡的哀乐比起来,好似几个残蝉反抗着狂猛的秋风,猫国是热闹的,在这热闹景象中我看见那毁灭的手指,似乎将要剥尽人们的皮肉,使这猫城成个白骨的堆积场。— 老舍 《猫城记》

人在社会中的生活,受着社会的制约,他的道路,是由他所处的社会环境,他所属的社会地位,他与社会的各种联系决定的,祥子的形象,是在当时那个黑暗社会的生活画面上,在他与各种社会力量的复杂关系中凸现出来的,他的悲剧,主要是他所生活的那个社会的产物。— 老舍 《骆驼祥子》

四外什么也看不见,就像好像全世界的黑暗都在等着他似的,由黑暗中迈走,再走入黑暗中,身后跟着那不声不响的骆驼。— 老舍 《骆驼祥子·不说谎的人》

患难是最实际的,无可倖免的;但是,一个人想活下去,就不能不去设法在患难中找缝子,逃了出去——尽人事,听天命,总之生在这个年月,一个人须时时勇敢的去面对那危险的,而小心提防那「最」危险的事,你须把细心放在大胆里,去且战且走,你须把受委屈当作生活,而从委屈中咂摸出一点甜味来,好使你还肯活下去。— 老舍 《四世同堂》

只有瑞宣,不知从何处学来的,或者学也不见就学得到,老是那么温雅自然,同他的祖父,父亲一样,他作事非常的认真,但是,在认真中——这就与他的老人们不同了——他还很自然,不露出剑拔弩张的样子。— 老舍 《四世同堂》

一朵花,长在树上,才有它的美丽;拿到人的手里就算完了,北平城也是这样,它顶美,可是若被敌人占据了,它便是被折下来的花!— 老舍 《四世同堂》

有喜有忧,有笑有泪,有花有果,有香有色,既虚劳动又长见识,这就是养花的乐趣。— 老舍 《养花》

他的脸上浮起点笑意,像春风吹化了的冰似的,渐渐的由冰硬而露出点水汪汪的意思来。— 老舍 《四世同堂》

每条岭都是那么温柔,自山脚至岭顶长满了珍贵的树木,谁也不孤峰突起,盛气凌人。— 老舍 《林海》

四月中的细雨,忽晴忽落,把空气洗得怪清凉的,嫩树叶儿依然很小,可是处处有些绿意,含羞的春阳只轻轻的,从薄云里探出一些柔和的光线:地上的人影、树影都是很微淡的,野桃花开得很早,淡淡的粉色在风雨里摆动,好像媚弱的小村女,打扮得简单而秀美。— 老舍 《二马》

秋山秋水虚幻地吻着,山儿不动,水儿微响,那中古的老城,带着这片秋声秋色,是济南,是诗。— 老舍 《一些印象》

山洪巨浪冲破了石堤,毁灭了村庄,淹死了牛马,拔除了老树,而不能打碎了一点渣滓。— 老舍 《四世同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