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在艰难忧患中最能依恃的品质,是肯吃苦,因为艰苦孕育智慧;没有经过艰难困苦,不知道人生有多么坎坷,有了亲身经验,才能变得聪明能干。— 杨绛 《杂忆与杂写》

“三反”是旧知识分子第一次受到的改造运动,对我们是“触及灵魂的”,我们闭塞顽固,以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不能改造,可是我们惊愕地发现,“发动起来的群众”,就像通了电的机器人,都随着按钮统一行动,都不是个人了,人都变了,就连“旧社会过来的知识分子”也有不同程度的变:有的是变不透,有的要变又变不过来,也许还有一部分是偷偷儿不变。— 杨绛 《我们仨》

说老实话,我觉得与其骂人,宁可挨骂,因为骂人是自我表演,挨骂是看人家有意识或无意识的表演--表演他们对我的心意,而无意中流露的真情,往往是很耐人寻味的。— 杨绛 《将饮茶》

我今年一百岁,已经走到了人生的边缘,我无法确知自己还能走多远,寿命是不由自主的,但我很清楚我快“回家”了,我得洗净这一百年沾染的污秽回家, 我没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感,只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过平静的生活,细想至此,我心静如水,我该平和地迎接每一天,准备回家,在这物欲横流的人世间,人生一世实在是够苦,你存心做一个与世无争的老实人吧,人家就利用你欺侮你,你稍有才德品貌,人家就嫉妒你排挤你, 你大度退让,人家就侵犯你损害你,你要不与人争,就得与世无求,同时还要维持实力准备斗争,你要和别人和平共处,就先得和他们周旋,还得准备随时。— 杨绛 《一百岁感言》

父亲一次说:"我年轻的时候也有很多朋友,"他长吟"故人笑比中庭树,一日秋风一日疏,"我忽然发现我的父亲老了。— 杨绛 《将饮茶》

每个人经过顺人情又合理性的锻炼,就能超脱原先的“小我”而随着灵性良心的指导,成为有道德修养的人,但人的劣根性是顽强的,少年贪玩,青年迷恋爱情,壮年汲汲于成名成家,暮年自安于自欺欺人,人寿几何,顽铁能炼成的精金,能有多少?但不同程度的锻炼,必有不同程度的成绩;不同程度的纵欲放肆,必积下不同程度的顽劣,人皆可以为尧舜,也可以成为恶劣的刁徒或卑鄙的小人,锻炼必定留下或多或少的成绩。— 杨绛 《走到人生边上》

谁说天地无情?它只微微的笑,轻轻的叹息,只许抑制着的风拂拂吹动,因为一放松,天地便主持不住。— 杨绛 《风》

灵性良心人人都有,经常凭灵性良心来克制自己,就是休养,这是一种功力,在修炼中逐渐增强,逐渐坚定,灵性良心占上风是能做到的;灵性良心完全消灭肉欲,可以说办不到。— 杨绛 《走到人生边上》

只记得一句时常萦回心头的话:人在当时的处境中,像漩涡中的一片落叶或枯草,身不由己, 不错啊,人做得了主吗?— 杨绛 《走到人生边上》

一般人的信心,时有时无,若有若无,或是时过境迁,就淡忘了,或是有求不应,就怀疑了,这是一般人的常态,没经过段历练,信心是不会坚定的, 在人生的道路上,如一心追逐名利权位,就没有余暇顾忌其他,也许到临终“回光返照”的时候,才感到悔渐,心有遗憾,可是已追悔莫及,只好饮恨吞声而死,一辈子锻炼灵魂的人,对自己的信念,必老而弥坚。— 杨绛 《走到人生边上》

彦成摇摇头说:“我只是觉得这种“洗澡”没用——百糟蹋了水,”“认识到自己的不好是个很痛苦的过程,一个人可以修身求好,才会看到自己不好,然后,出于羞愧,才会悔改,悔了未必就会改过来,要努力不懈,才会改得好一点点,现在咱们是在运动的压力下,群众帮助咱们认识自己这样不好,那样不好,没法抵赖了,只好承认,所谓自觉自愿是逼出来的,逼出来的是自觉自愿吗?。— 杨绛 《洗澡》

生与死 和谁我都不争 和谁争我都不屑 我爱大自然 其次就是艺术 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 火萎了 我也准备走了。— 杨绛 《未知》

少年贪玩,青年迷恋爱情,壮年汲汲于成名成家,暮年自安于自欺欺人,人寿几何,顽铁能炼成的精金,能有多少。— 杨绛 《未知》

保持知足常乐的心态才是萃炼心智,净化心灵的最佳途径,一切快乐的享受都属于精神,这种快乐把生活和工作变为享受,是精神对于物质的胜利利,是灵魂对精神的升华。— 杨绛 《一百岁感言》

人生一世,无非是认识自己,洗练自己,自觉自愿地改造自己,除非甘心与禽兽无异,但这又谈何容易呢。— 杨绛 《洗澡》

如果可以,希望你留下,我离开,自私也好,任性也罢,不过不想独自在这儿了。— 杨绛 《我们仨》

我想到解放前夕,许多人惶惶然往国外跑,我们俩为什么有好几条路都不肯走呢?思想进步吗?觉悟高吗?默存常引柳永的词:“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我们只是舍不得祖国,撇不下“伊”——也就是“咱们”或“我们”,尽管亿万“咱们”或“我们”中人素不相识,终归同属一体,痛痒相关,息息相连,都是甩不开的自己的一部分。— 杨绛 《干校六记》

成天坐着学习,连“再教育”我们的“工人师父”们也腻味了,有一位二十二三岁的小“师父”嘀咕说:“我天天在炉前炼钢,并不觉得劳累,现在成天坐着,屁股,也痛,脑袋也痛,浑身不得劲儿,”显然炼人比炼钢费事;“坐冷板凳”也是一项苦功夫。— 杨绛 《干校六记》

我清醒地看到以前当做我们家的寓所,只是旅途上的客栈而已,家在哪里,我不知道,我还在寻觅归途。— 杨绛 《我们仨》

我时常听人吹牛,豪言壮语,使我自惭渺小,我也想吹吹牛自我伟大一番,可是吹来却鬼如鼠。因为只是没发酵的死面,没一点空气。— 杨绛 《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