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该如好木、好茶,岁月会让珍贵的质地更有分量,以内在、密度、硬度、特质,对抗外界流动及喧嚣,凭着天生样貌和身材,以年轻取胜,并不是高级的优美,被生活锤炼过,充满内心历史,最终心定意平,这才有了人的品质。— 安妮宝贝 《眠空》

我们为世间的假相和幻觉颠倒燥热,稀少为生命深远并且温柔的本性而存在,无法细心感受,不够有耐心期待与灵魂伴侣的相遇,这种相遇,最终是为了与真实的自己融为一体,寻找自我生命的旅程,只能以人与自己及他人的关系作为导航,这关系折射出灵魂最为幽暗细微的褶皱,而不可能是任何别的世间的目标。— 安妮宝贝 《未知》

如果涉及情爱,务必会衍生出痛苦、怨怼、失落、不足种种人性之负面,但若没有热爱和占有,没有纠缠和交战,情感也不过是形同虚设,无法抵达边界,这是矛盾的互相依存的关系,没有黑暗就没有光,理性即使清醒自知,抵不过内心对这段关系进行实践的意志。— 安妮宝贝 《春宴》

他们分明认清,一旦脱离彼此怀抱,只能是来自截然不同的世界的两个人,各自背负的现实何其沉重而无法拖动。— 安妮宝贝 《春宴》

男女之间,若只以好奇和欲望来做动力,一旦占有或产生厌倦之心,关系就失去行进的动力,如同被嚼过的甘蔗渣滓,榨取完尽甜美可见的汁液,只能被丢弃,所以人常说,分手之后,相见不如怀念。— 安妮宝贝 《眠空》

告别了,那些温暖的晚餐,喝酒,牌局和聊天,告别了,生活明亮快乐的一刻,她的确喜欢他干净温暖的房间,可是比这份喜欢更明确的是,她知道自己无法停留,把头靠在玻璃窗上,她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安妮宝贝 《告别薇安》

因你有的,别人没有,别人若一起初就没有,那么他就始终不会有,这恐怕就是天分。— 安妮宝贝 《清醒纪》

偏执是一次次尝试,直到做尽,做够,做完,结果如何,不能控制和把握,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坦然顺受。— 安妮宝贝 《眠空》

他们的爱恋,最终属性,不过是他们生命中一个黑暗的秘密,他们是被对方砍过一刀的人,余生要小心翼翼怀揣伤疤走在日光之下,不会走不动,但也走不快,如此而已。— 安妮宝贝 《春宴》

她穿宽大的洗旧的牛仔裤和黑色体恤,细细的手腕上套着一大串暗色的银镯子,头发漆黑浓郁,光脚穿着绕着细细带子的麻编凉鞋,她喜欢斜挎一个大大的背包,有时候从那里扯出一副耳机,塞着耳朵,听音乐的时候她的脸色显着更加的疏离和冷漠。— 安妮宝贝 《告别薇安》

爱使我们苏醒和复活吗,爱是一种幻觉,一种妄想吗,它是成全,还是毁坏,是终结,还是拯救,是目的,还是方式,她目睹的成人关系如同迷宫,隐藏曲折幽秘的路径和分叉,也许需要很久之后才能找到入口,才能持有探索和寻测的勇气,相爱,令人得到真实自我,同时焊接痛苦和快乐牢不可破,现在她知道,如果没有贪恋粘着,人与人之间果然更轻省。— 安妮宝贝 《春宴》

当时的文人,留恋不舍它的美,试图用文字留住一座城市的魂魄,把它风干、凝固、成形,试图为一个时代留下记录,文字本身是流动的载体,是水和种子一样的属性。— 安妮宝贝 《春宴》

也许她一直寻找可以并肩站在一起的人,渴望能够爱上一个人,一种超越理性和现实的情感,或者说,是突破生命界限和范围的付出和得到,想起他的名字,心脏为此温柔而疼痛的振颤,激情迸发的拥抱,身心融合的炙热和亲密,在世界尽头携手相伴不离不弃的永恒……有时,她觉得自己依旧情怀天真,充满一触即发的能量和燃料,是一个追寻完美的理想主义者,也许她是一个真正归属于浪漫的人,这样的人,实质上对情感本身持有难以言说的一种强烈的消极和质疑,同时这又是他们最为刚强的期许。— 安妮宝贝 《春宴》

我们对爱这个字理解不同,不能在同一层面互换,你所说的爱,是指那种身心的欢悦欣赏爱慕,而我理解的爱,不属于这个人世,也不只属于现世当下,更不限男女之间,即使失去生命和躯体,也依旧存在,我对你有真实的情感,但那不是我爱你这三个字所适合表达的。— 安妮宝贝 《春宴》

世间的事物,一直都在变化,人们总是习惯随意想象和归类他人,冠上各式概念和标签,仿佛他人是没有生命的物体,人与人之间缺少安静 、耐心,缺少聆听、阅读、感受、体会,缺少进入彼此心灵和思考的尝试,却觉得一切理所当然。— 安妮宝贝 《且以永日》

有些话可以不必说出,也许不过是各自认为的真实,有些事情可以不要求分辨,也许不过是各自认为的合理,这世间哪有错过的人或者做错的事,凡是发生着的就是对的,它们精准无比。— 安妮宝贝 《眠空》

如果我们来得及在城市沦陷为海洋之前逃离,我一定会先看清楚你的脸,即使模糊而微黄。— 安妮宝贝 《清醒纪》

有时我们会选择对某个人某件事服输,其实是向自己服输,人不可能一直试图战胜自己,这代价危险,有时你必须允许自己败给这个世界不可测的脆弱和威严,败给人性的复杂和深不可言。— 安妮宝贝 《眠空》

爱尔兰的钢琴音乐,伴有风琴,竖琴和吉他,很美,象清凉的水滴,会一点一点地坠落在心里,常常漫不经心地听着它。— 安妮宝贝 《如风》

花草种得用心繁盛,四处攀援的牵牛花,清香金银花,烂漫茶花和蔷薇,凤仙与太阳花在墙根开成一片,它们都是结实的花朵,点缀平常院落破落门庭,有人在瓦缸里种荷花,到了夏天,开出红艳艳硕大花朵,芳香四溢,着实令人惊心,用来储备雨水的暗黑水缸里有金鱼,养得肥大撩人,不发出声息,秋日有白色蟹爪菊在绿叶中绽放,朵朵硬实,不知哪户人家,养菊如此爱宠,我与小伙伴们玩捉迷藏,在潮湿的大院子里穿梭,只看到诡异白花在昏暗光线中浮动如影,细长花瓣顶端隐约的阳光跳跃,是高墙西边照射进来的落日,那景象留在心里,好似无意之中纳入胸襟的红宝石和珍珠,熠熠闪光,而我不知不识,未曾为这繁华富丽心生了惊怯。— 安妮宝贝 《素年锦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