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几乎是与世无涉的孤独之人,环顾我的前后左右,无论哪里都找不出一棵义务之树,有意也好无意也好,我所过的是尽可能削减义务的生活,但我并非因为对义务的冷淡变成这样子的,莫如说由于过于敏感而缺乏忍受刺激的精力,才如此消极地打发时光。— 夏目漱石 《心》

“猛虎被关进动物园,就要忍受与肉猪为邻,砧板面前,落难的鸿雁与小鸡无异,— 夏目漱石 《我是猫》

人世间不时地会有如此咄咄怪事,有些人认为顽固到底就是胜利,然而那当儿,本人的人格却大大地贬值,奇怪的是,顽固者本以为至死也要保全面子,至于后人予以轻蔑,没人理睬等等,却是做梦也想不到的,这真是够幸福的了,据说这种幸福被名之为“猪猡的幸福。— 夏目漱石 《我是猫》

世人睡下时应该听得的电车轰隆声已经杳然远逝,木板套窗外不觉之中微微响起忧郁的虫鸣,使人凄然想起银露生凉的寒秋。— 夏目漱石 《心》

太讲究理智,容易与人产生摩擦;太顺从情感,则会被情绪左右;太坚持己见,终将穷途末路,总而言之,这世间并不宜人。— 夏目漱石 《草枕》

这个世界容许了太多自作多情,有人被女人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就觉得自己是万人迷。— 夏目漱石 《我是猫》

先天而生,生而无形;后天而存,存而无体,然而无体,未尝存也,故曰:\不可思议,— 夏目漱石 《梦十夜》

我感到非常不安,既不知何时才能靠岸,也不知将驶向何方,只知道船只吐着黑烟一直前行,巨浪滔天,苍蓝得无可言喻,有时又会化为紫色,只有船身四周总是白沫飞腾,我感到非常不安,心想,与其待在船上,不如纵身海底。— 夏目漱石 《梦十夜》

原来,谩骂风流鬼的人,大多没有风流的资格;自命风流的人,也大多没有资格风流。— 夏目漱石 《我是猫》

若问人生的定义是什么,无他,只要说“妄自捏造不必要的麻烦来折磨自己”,也就足够了。— 夏目漱石 《我是猫》

阳光意外地公平,对于房顶上有以乱草为记的破屋,也像对金田公馆的客厅一样照耀的暖煦煦的。— 夏目漱石 《我是猫》

虽则阅尽春秋,白首呻吟之徒,当他回顾一生,顺次点检盛衰荣枯之经历的时候,也会从那老朽的躯体里发出一线微光,产生一种感兴,促使他忘情的拍手欢呼,倘若不能产生这样的感兴,那他就是没有生存价值的人。— 夏目漱石 《草枕》

这时候我又听到蝉鸣,这回和近来听的不同,而是寒蝉的鸣声,夏天回乡在这沸腾般的蝉鸣里静坐不动,不知道什么缘故,我屡屡悲从中来,我觉得我的悲哀时常同这激烈的蝉鸣一起沁人心底,每当这时候我总是静止不动,独自盯视一个人,如同秋蝉鸣声变成寒蝉鸣声,我觉得困扰我的人的命运仿佛正在巨大的轮回中缓缓移行。— 夏目漱石 《心》

“我是失败了,但失败了还得干,我打算继续干下去,看到我的失败,你在笑了,哦,即使没笑,反正同笑是殊途同归的,所以大可不必咬文嚼字,。。。。。。我呢,我要用我的意志来影响现实社会的发展,我一定要在这个现实社会中找到确凿是为我意志所左右的产物——哪怕是一丁点儿——否则我就无法生活下去,我认为这就是我这个人存在的价值,。。。。。。你可以想想,我把那种不调和的现象披露出来,你却把它压在里面,正因为我把它披露在外,所以我真正失败的次数会减少些,。。。。。。哦,不,尽管我很想笑你,但社会一定认为我是不能笑你的吧,— 夏目漱石 《后来的事》

现在的社会,对方越是有权力,那么受欺压的方面就越发感到不愉快,越要反抗,所以现在与过去不同,是个正因为是上边的命令,所以难于办到的新现象的时代。— 夏目漱石 《我是猫》

人不是为某种目的而降临人世的;与此相反,是人出生后才产生某种目的的;如果一开始就把某种客观性的目的安到人的身上,这不啻是在人出生后就夺取了他的自由;所以一个人的目的必须由降临人世者本人自己来确立,不过这位本人——不管是谁——绝不能随意确立自己的目的,因为一个人存在于人世的目的,就同他存在于人世的过程一样,实际上是等于向天下公开了的。— 夏目漱石 《后来的事》

看样子,说不定整个社会便是疯人的群体,疯人们聚在一起,互相残杀,互相争吵,互相叫骂,互相角逐,莫非所谓社会,便是全体疯子的集合体,像细胞之于生物一样沉沉浮浮、浮浮沉沉地过活下去?说不定其中有些人略辨是非、通情达理,反而成为障碍,才创建了疯人院,把那些人关了进去,不叫他们再见天日,如此说来,被幽禁在疯人院里的才是正常人,而留在疯人院外的倒是些疯子了,说不定当疯人孤立时,到处都把他们看成疯子;但是,当他们成为一个群体,有了力量之后,便成为健全的人了,大疯子滥用金钱与势力,役使众多的小疯子,逞其淫威,还要被夸为“杰出的人”,这种事是不鲜其例的。— 夏目漱石 《我是猫》

我老早就觉得自己是会跟妖魔打上照面的,作为懦怯者的一份特权,我的血液里,至今仍流淌着许多来自先祖的迷信,当文明的肉体在社会的锐利鞭笞下日渐萎缩之时,我对幽灵却常常深信不疑。— 夏目漱石 《梦十夜》

但你是认为世间存在坏人的吧?世人不会有像是从坏人模子里铸出来的坏人,平时都是好人,至少是普通人,而到了关键时刻,就摇身变成坏人,所以也才可怕,大意不得的。— 夏目漱石 《心》

悲剧终于来临,我早就预测到悲剧迟早会来临,我却袖手旁观任其发展,因为我深知对于罪孽深重的人,只手单券根本无法阻挡她们的行为,因为我深知悲剧的伟大,才想让她们体会悲剧的伟大力量,让她们彻底洗涤横跨三代的罪孽,并非我冷漠,倘若我举起一只手即会失去只手,瞄一眼即会令只眼瞎掉,就算我失去只手和只眼,她们的罪孽依然不变,不仅不变,反而会逐日加深,我并非因恐惧而束手或者闭目,只是私下认为大自然的伟大制裁比人的手眼更亲切,能让人在眨眼间看清自己的真面目。— 夏目漱石 《虞美人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