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凶狠地对待这个世界时,这个世界突然变得温文尔雅了。— 余华 《在细雨中呼喊》

是不是说,真正的看法是无法确定的,或者说看法应该是内心深处迟疑不决的活动,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看法就是沉默。— 余华 《温暖和百感交集的旅程》

在你还没有说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在每天中午十一点和傍晚五点的时候,我知道你要回家,我可以在一百个女人的脚步声里,听出你的脚步声。— 余华 《世事如烟》

生命中其实是没有幸福或者不幸的,生命只是活着,静静地活着,有一丝孤零零的意味。— 余华 《活着》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感到她其实并不可怕,她只是沉浸在我当时年龄还无法理解的自我与孤独之中,她站在生与死的界线上,同时被两者抛弃。— 余华 《在细雨中呼喊》

自从她的前任丈夫淹死在粪坑里以后,这个胆小的女人已经习惯了自卑,习惯了孤苦无依,现在宋凡平给了她做梦都想不到的幸福,更重要的是李兰从此有了依靠,而且这个靠山在她眼中是如此的强大,她觉得自己从今往后再也不用低头走路了,宋凡平让她骄傲地抬起头来了。— 余华 《兄弟》

土地可以接受各种不同的东西,在那个夏日里,这个老人生前无论是作恶多端,还是广行善事,土地都是同样沉默的迎接了他。— 余华 《没有一条道路是重复的》

我曾经近在咫尺地看到一个死刑犯人被拖上卡车的情景,我看到犯人被捆绑在身后的双手,可怕的双手,由于绳子绑得太紧,而且绑得时间也太久,犯人两只手里面的血流早已中断,犯人的双手不再是我们想象中的苍白,而是发紫发黑了,后来的牙医生涯让我具有了一些医学知识,我才知道这样发紫发黑的手已经坏死,那个犯人在被枪毙之前,他的双手已经提前死亡。— 余华 《我们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

“其实你们妈不是他们要批斗的,你们妈是去陪着那些走资派、那些右派、反革命、地主,你们妈站在那里也就是装装样子,你们妈是陪斗,什么叫陪斗?陪斗就是味精,什么菜都能放,什么菜放了味精以后都吃起来可口,— 余华 《许三观卖血记》

他们像野草一样被脚步踩了又踩,被车轮辗了又辗,可是仍然生机勃勃地成长起来了。— 余华 《兄弟》

我儿子半岁以后,我发现他脾气成长的速度远远超过了身体,哭叫不仅是他的武器,还成为了他的荣耀,他在发现和感受世界的时候,常常显得很烦躁,尤其是他开始皱着眉观察四周的事物,那模样像是在沉思什么,我就觉得应该给他更多的宁静。— 余华 《灵魂饭》

自从我赌博上以后,我倒还真想光耀祖宗了,想把我爹弄掉的一百多亩地挣回来,那些日子爹问我在城里鬼混些什么,我对他说: “现在不鬼混啦,我在做生意,” 他问:“做什么生意?” 他一听就火了,他年轻时也这么回答过我爷爷。— 余华 《活着》

我们并不是生活在土地上,事实上我们生活在时间里,田野、街道、河流、房屋是我们置身时间之中的伙伴,时间将我们推移向前或者向后,并且改变着我们的摸样。— 余华 《在细雨中呼喊》

我的弟弟不小心走出了时间,他一旦脱离时间便固定下来,我们则在时间的推移下继续前行,孙光明将会看着时间带走了他周围的人和周围的景色,我看到了这样的真实场景:生者将死者埋葬以后,死者便永远躺在那里,而生者继续走动,这真实的场景是时间给予依然浪迹在现实里的人的暗示。— 余华 《在细雨中呼喊》

对我儿子漏漏来说,\酒\这个词曾经和酒没有关系,它表达的是一种有气体的发甜的饮料,开始的时候,我忘记了具体的时间,可能漏漏一岁零四五个月左右,那时候他刚会说话,他全部的语言加起来不会超过二十个词语,不过他己经明白我将杯子举到嘴边时喝的是什么,他能够区分出我是在喝水、还是喝饮料、或者喝酒,当我在喝酒的时候,他就会走过来向我叫道:\我要喝酒,\,他的态度坚决而且诚恳,我知道自己没法拒绝他,只好欺骗他,给他的奶瓶里倒上可乐,递给他:\你喝酒吧,— 余华 《灵魂饭》

可是我再也没遇到一个像福贵这样令我难忘的人了,对自己的经历如此清楚,又能如此精彩地讲述自己,他是那种能够看到自己过去模样的人,他可以准确地看到自己年轻时走路的姿态,甚至可以看到自己是如何衰老的,这样的老人在乡间实在难以遇上,也许是困苦的生活损坏了他们的记忆,面对往事他们通常显得木讷,常常以不知所措的微笑搪塞过去,他们对自己的经历缺乏热情,仿佛是道听途说般地只记得零星几点,即便是这零星几点也都是自身之外的记忆,用一、两句话表达了他们所认为的一切,在这里,我常常听到后辈们这样骂他们: “一大把年纪全活到狗身上去了,— 余华 《活着》

克里斯托弗·威利巴尔德·格鲁克 (Christoph Willibald Gluck),德国作曲家,1714年7月2日出生于德国南部巴伐利亚州位于德国和捷克交界处的艾拉斯巴赫,1787年11月15日逝于奥地利维也纳,终年73岁,格鲁克是当时集意大利、法国和德奥音乐风格特点于一身的绝无仅有的作曲家,他的作品以质朴、典雅、庄重而著称,格鲁克的歌剧改革,对法国、意大利、奥地利、瑞典、英国音乐戏剧的发展产生了显著影响,是歌剧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 余华 《音乐影响了我的写作》

我感到拥有一个儿子真是快乐无比,他形象的成长和声音的变化给了我无数实实在在的快乐后,在夜晚的灯光下,他的影子又给了我很多虚幻的快乐,而且是无法重现的快乐,不像他的形象,只要我愿意,我就可以一次次地去注视他,而他的影子,那些在路灯下转瞬即逝的影子,那些美妙变幻的影子,我只能去一次次地回想,后来的日子里,我多次再见他在路灯下拖过去的影子,仍然美妙,可是我总觉得今不如昔。— 余华 《灵魂饭》

我们都是这个世界上的迷路者,我们都是按照自己认定的道路寻找方向,也许我们是对的,也许我们错了,或者有时候对了,有时候错了。— 余华 《未知》

龙二成了这里的地主,常常穿着丝绸衣衫,右手拿着茶壶在田埂上走来走去,神气得很,镶着两颗大金牙的嘴总是咧开笑着,有时骂看着不顺眼的佃户时也咧着嘴,我起先还以为他对人亲热,慢慢地就知道他是要别人都看到他的金牙。— 余华 《活着》